Kashing Hot

我们的征途是,哼哼哈嘿!

                             写在清明






     (一)
       2017年清明,没有雨,有风有太阳。上坟的路上鸟语花香。
       这是我爷爷去世的第十八年,足够这世上再长成一条好汉或者再葬送许多个普通人。然而这只是无数清明中的一个,沉寂了一整年的公墓再次在四月初迎来人群、香烛、烟酒、哭声以及絮叨。这是早已熟习了的中国式的扫墓,母亲平静又麻利地在不足一平方的空地上摆好细点,点好香烛,烧起纸钱。我爹酒瓶子一磕,大拇指按住瓶口饶着墓碑洒过一周。大家轮流拜过,便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磕掉一截烟头,我爹叼起烟往远处走,据说那里还有我爹的外公外婆太公太婆的碑。我们不用过去,因为即使在一个墓地也隔得太远,只剩下听来有些陌生的称谓。
       比之去年,不远处又立起了成片的新碑,有些已经刻上名字,有些尚属空白。来扫墓的每个人忙着招呼生者又招呼逝者,耳畔有哭声也有笑语,奇异地和谐。清明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节气,却因成了死生相会的节日,而透出了别样的意义。你跋山涉水,你翻山越岭,你背离城市一路远行回到乡间,对着黄土默念,与轻风低语,你怀念着某人,某人又是否怀念着你。
       连春雨都伤人心魂,是不是。

    (二)
      爷爷的葬礼是我第一次参与到生死交替的仪式中。
       那是一场我有限的生命中经历过的最盛大的仪式,许多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来去匆匆,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了嗓音交谈,所有的孩子被排斥在外,我和哥哥姐姐们在哭声震天的楼上趴着窗户好奇地望着披麻戴孝的人群。每一个人哭起来的样子都奇异地相似,让人确信他们有着同样的血脉,失去了同样的至亲。
       火葬场的墙壁是白色的,大厅里有两条细细的轨道,摆放着棺椁的推车沿着轨道最终被黑魆魆的口子吞没,我在通向门口的另一端的轨道上反复跳跃,假装自己在玩游戏。姑姑们哭倒在地面上,我回头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我们最终失去了。那条界限也逐渐模糊了。

    (三)
      我再一次意识到那条界限是小学六年级。
      依然是无数个平凡的骑车上学的日子中的一个,那个隔壁班的男孩子打起呼哨,飞快地超越我们。在一下个路口,我们没有追上他,仅仅是路过了一滩血迹。那是无数场车祸中的一场,他被永远留在了六年级,而我从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直至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依然记得他的名字。他是个成绩差劲的孩子,读书散漫,和所有的十三岁的男孩子一样性子跳脱不爱干净,衣服和脸上总是脏兮兮,我们可能说过话可能没有,但是他再也没有长大,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大概从那一天开始我恐惧着那条界限再一次降临,恐惧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此后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被人遗忘,最终被擦去所有痕迹。

    (四)
      这种恐惧在最近变得越来越密集和明显。在我工作两年后,不时听说有认识的人因病或意外或仅仅是过于劳累去世。社交软件上不时有绝症筹款的活动一滑而过,大多数时候仅仅是滑过,好像这样便能逃避这一种命运。
       清明节前两天加班回家,吃完饭已将近十点,上楼与父母闲聊两句得知大伯去世。不是特别亲近,仅是数年见上一面的关系,但仅见过的几面也接纳过对方足够的善意和关爱。母亲看着电视没有说话,我爹笑了笑你妈好难过的,还哭了好久。我低头看见我妈的白发,我妈的皱纹,想到了一个词,物伤其类。又想起我们前两天吵过的架,上星期吵过的架,这两年吵过的架。有那么一秒钟的恍惚,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久,只看到了自己的恐惧和艰难,却忘了父母也看得见那条界限,他们离得更近,承受过的痛苦也更多。
      生离死别,想一想也叫人吃不住。也只有在这样死生相交的日子里,让我放纵自己的恐惧和多思。即便是从明天开始,车轮再次滚动起来你也只有向前向前向前,无暇顾及其他。
 




                              2017年4月4日 清明


文:吴三醒




图:吴三醒




编辑:吴三醒

编后记:生于忧患,死于喧嚣。今天从醒来开始看到并轨上海房价疯长的消息,朋友圈里突突突个不停。跟素颜之交互相嘲讽完对方之丑之穷之无趣,起床迎接这无所事事的一天。无数奔波日子里难得的一天。毕竟这样的一天,过一天少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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